第60届美国临床肿瘤学会（ASCO）年会于5月31日到6月4日在芝加哥举办芝加哥举行。

这场主题为“TheArtandScienceofCancerCare:FromComforttoCure(癌症治疗的艺术与科学：从舒适医疗到疾病治愈)”的肿瘤界学术盛会，以多达426项口头报告、2668篇壁报，和超过4万多的的观众，再次刷新了ASCO的规模记录。

然而，规模的背后仍旧是缺少大方向的迷茫。

一位业内人士讲到：“今年是一个‘小年’，大家鼓掌的基本都是预料中的三期，都在找新的方向”。而作为行业情绪的风向标，二级市场上，无论是中国还是美国，也都没有给出太多的正向亦或是负向的反馈。

究其原因，大抵是此前在免疫治疗和ADC等“革命性”药物把肿瘤治疗水平抬到了一个太高的高度，在当下制药工业基础研究的水平之上，很难有新的颠覆性疗法去突破新的天花板。那些现存的、被寄予厚望的新技术们，或多或少又因为各种现实的原因，还没迎来自己的高光时刻。

不过，迷茫归迷茫，制药行业也没法年年都有颠覆性的治疗革命。今年充沛的学术内容，也给了从业者们更多的探索空间。

一位关注肿瘤免疫的新药研发从业者说，“往年我挑4-5个壁报看看就走了，今年在肿瘤免疫领域虽然没有颠覆性的突破，但百分之70-80的报告都蛮有意思，比如小众靶点突然冒出许多数据还不错的临床研究，而同样靶点的药物，分子结构、临床设计也各有不同。”

只可惜报告太多看不过来。“口头报告和壁报是平行进行的，壁报只有三个小时展示时间，展示结束就会撤下。我只能抓住最感兴趣的瘤种或者赛道去看，如果还想跟报告者聊聊的话，时间就更不够了。”

一边迷茫，一边继续前行。这或许是任何一个行业周期变化之间大家都该有的常态。

1、闪光点

2024ASCO公认的最大亮点是辉瑞的ALK抑制剂洛拉替尼。

洛拉替尼是辉瑞研发的第三代ALK抑制剂，2018年经FDA正式批准上市，2022年在国内获批上市。

辉瑞以口头报告的形式公布了3期CROWN研究的五年随访结果。这项研究旨在评估洛拉替尼对比第一代ALK抑制剂在ALK阳性晚期非小细胞肺癌(NSCLC)患者中的疗效。经过五年的中位随访，洛拉替尼治疗组中位无进展生存期（PFS）仍未达到。洛拉替尼治疗组中有60%的患者五年后仍未见疾病进展或死亡，而对照组的第一代ALK抑制剂克唑替尼仅有8%。

提高五年生存率对晚期患者来说至关重要。“很惊艳，看到数据后在座的听众一起鼓掌。”让中国科学家引以为豪的是，Lorlatinib及其Crizotinib的主要发明人，是华裔科学家崔景荣。

在洛拉替尼之后，已经有在研的第四代ALK抑制剂NVL-655，并且获得FDA突破性疗法认定。“这些成熟靶点的小分子抑制剂在迭代的过程中越改越好。ALK突变的患者后期会出现脑转移，第一代ALK抑制剂基本上对脑转移患者没什么效果，第三代则解决了这一问题。”

相对于EGFR，ALK阳性在NSCLC中的占比算不上太高，但在一个细分的方向上去不断做延伸，延长肿瘤患者生存期，这是创新药公司的宿命。

曾经赢得满堂彩的DS-8201今年也有新的惊喜。

DESTINY-Breast04研究已经证明DS-8201为HER2低表达转移性乳腺癌患者带来获益。后来，阿斯利康/第一三共在DESTINY-Breast04基础上更进一步，开启了DESTINY-Breast06研究，纳入HER2低表达和超低表达（0＜IHC＜1+）的不可切除或转移性乳腺癌患者。

此次ASCO会议上DESTINY-Breast06的具体数据得以公布，其结果显示，DS-8201在HR阳性、HER2低表达(IHC1+或2+/ISH-)转移性乳腺癌患者中，无进展生存期与标准化疗相比具有统计学和临床意义的显著改善。这意味着DS-8201覆盖的乳腺癌患者进一步拓展。

DS-8201毒性是大家关注的问题。

丹娜法伯癌症研究所的EricaMayer博士也表示担忧，“DS-8201可能成为大多数HR-阳性转移性癌症患者的首选一线治疗选择。然而，值得注意的是，与传统化疗相比，DS-8201有更严重的毒性，可能不是每个患者的正确选择，”

DESTINY-Breast06研究显示，有11.3%（49名）的患者发生了间质性肺病(ILD)或肺炎，远远超出对照组0.2%的2级ILD发生率。而这也给了很多主攻HER2靶点国内的ADC企业一个可以继续探索的空间。

2、ADC的前景

“有些中国biotech在美国不是很有名，但是听的人还是蛮多的，主要还是因为ADC赛道火。”一名在场的创新药从业者说到，“大多数报告还是早期临床阶段，ORR差得不是很多，OS也不是很成熟，但是给人的整体感觉还是挺有希望的。”

ADC的狂潮开始于两年前的ASCO。8201之后，经过两年的伏蛰，大批临床数据迎来第一波丰收期。“此前大家还对ADC活性和毒性抱有疑问。但如今这些问题都在慢慢解决。感觉ADC的有效性已经在业内成为一种共识。”

而也许是确定的方向太少，让已经火了好几年的ADC，在2024年仍然是为数不多大家“抱团”的方向。据统计，此次ASCO上来自中国药企的ADC相关口头报道9例，墙报报告14例，研究结果发布10例，其中不乏有亮眼表现者。

比如，宜联与BioNTech合作开发的YL-202，潜在适应症为EGFR突变非小细胞肺癌和HR+/HER2-乳腺癌，这次公布了Ⅰ期临床数据，mPFS为6.0个月、9个月PFS比例为35.6%，mDOR为5.8个月，ORR为42.3%、DCR为94.2%。

这款药物采用的是新靶点HER3，对标第一三共/默沙东同靶点产品HER3-DXd。根据去年九月份的一项III期结果，HER3-DXd用于治疗EGFR突变非小细胞肺癌的ORR为29.8%。根据这一积极数据，FDA已经授予其优先审评资格。虽然宜联这次公布的只有Ⅰ期结果，但ORR比HER3-DXd高出近15%；即使后期数据“缩水”，也有较大上市概率。

一些老靶点的竞争也很激烈，除了拥挤的HER2以外，今年以CLDN18.2为靶点的临床数据特别多。其中，入选口头报告的有信达的IBI389和康诺亚/阿斯利康的CMG901，潜在适应症均包括晚期胃癌。“因为这个靶点在亚洲患者里阳性率特别高，在中国做临床有优势，市场也大，所以这两年特别卷。”上述创新药从业者解释道。

从这次公布的数据来看，目前以CLDN18.2为靶点的ADC药物疗效水平较为接近，ORR均在30-40%之间，这也是竞争激烈的另一层因素——当然，其中也可能存在未来商业化阶段的同质化隐患。

在一众国产ADC中，科伦博泰的SKB264临床进展最快，这次也公布了最新的III期研究报告。报告显示：相比化疗，接受SKB264三阴性乳腺癌治疗的疾病进展或死亡风险降低了69%，安全性可控。未来，和SKB264竞争的同靶点同适应症产品有已经上市的吉利德Trodelvy，以及第一三共的DS1602。从疗效数据上看，科伦博泰并不具有明显优势，“未来突破点可能要寄希望于低胃肠道毒性之类。”

不过，ASCO大会上并不只有ADC的好消息。一些阴霾也在浮现。

5月31日，吉利德在ASCO口头报告中公布了Trodelvy在治疗转移性NSCLC上的III期结果，研究未达到OS的主要终点。与化疗相比，Trodelvy仅将患者的中位PFS延长了0.2个月，肿瘤进展或死亡的风险降低了8%。

无独有偶，近期第一三共/阿斯利康DS-1062的一项同类型试验也在OS上折戟。好在DS-1062采取了双终点设计，在PFS上达到了统计学意义，因此在面对FDA时有更大胜算。

从去年开始，不少MNC都在ADC的研发之路上踢到了石头，其中有一些已经选择暂时退出。比如去年12月，赛诺菲宣布终止SAR408701全球临床开发计划，这也是公司唯一一条ADC管线，原因在于其Ⅲ期试验未达终点。据智药局监测，2023年全球至少有16条ADC临床管线终止研发，涉及9家药企。

“ADC的药物开发需要积累，否则风险就会很大。”上述创新药从业者说。“比如第一三共，能在短时间内开那么多管线，就是因为它的技术平台已经搭好了。一个试验、甚至一个靶点失败了没关系，有成功的平台就能做下一个。所以做ADC的biotech都要做成长型企业。对ADC药物来说，BIC的意义也比FIC更大。”

3、ASCO上的中国声音

除了ADC之外，很多来自于中国的传统以及新兴的技术和靶点也都有不少更新。今年，一共有55项中国的研究入选口头报告，相比去年翻了一倍。

一梯队创新药企，比如百济、信达、君实、亚盛均有阶段性的临床结果颁布。新生代biotech表现也不俗，比如在KRAS上，加科思的JAB-21822在NSCLC以及其它实体瘤领域有新的亮点露出；劲方的fulzerasib更是进军一线肺癌大市场，与MNC同台展示毫不逊色。其余的，在双抗、CGT等领域，也不乏中国选手的大显身手。

当然，讨论的最多的还是早在ASCO开幕前，就已经在二级市场高调预热的康方生物。

5月底，康方生物关于PD-1/VEGF双抗AK112的临床研究HARMONi-A引起热议。HARMONi-A是一项依沃西联合化疗对比安慰剂联合化疗用于经EGFR-TKI治疗进展的EGFR突变的非鳞NSCLC患者的随机、双盲、多中心III期临床研究。

此次公布的是期中分析结果，AK112联合化疗的总体反应率(ORR)，为50.6%，化疗对照组为35.4%），此外，中位无进展生存期(PFS)为7.1个月（而对照组为4.8个月），HR=0.46。中位随访时间为7.89个月。

AK112的争议在于，三期数据不如二期，二期临床mPFS是8.5月，ORR68.4%。也不如强生的埃万妥单抗+化疗三期的数据，mPFS6.3月和ORR64.1%。

现在下定义还太早，HARMONi-A研究还不成熟，实际上真正体现患者获益的指标是OS数据。

ASCO指定讨论者、巴西圣保罗GrupoOncoclínicas的医学博士WilliamJr.表示：“该方案可能成为接受TKI治疗后出现进展的EGFR突变非小细胞肺癌的另一种标准治疗选择”。

不过威廉也提出了自己的顾虑，HARMONi-A的研究对象都是中国人，“我希望这项研究仅在亚洲进行的事实不会成为全球监管机构批准该方案的限制因素。”

如果获批，AK112将面临比较大的竞争压力。威廉提出了三种设想，第一种情况，患者的初治方案是奥希替尼单药，其耐药后用AK112是理想的。第二种情况，患者初治用强生EGFR/c-MET双抗埃万妥单抗以及三代EGFR抑制剂兰泽替尼片，其耐药后用AK112也可能是合理的选项。如果患者用FLAURA-2方案（奥希替尼加化疗）作为初治方案，这种情况下患者在耐药后对AK112会“lessenthusiasm”。

不过HARMONi-A研究将化疗方案设置为对照组，确实不够理想。EGFR突变的晚期肺癌患者,使用PD-1抑制剂的有效率普遍低于5%，现在不知道vegf抑制剂+化疗的有效性。如果AK112在临床试验中以vegf+化疗对照组，会更让人信服。

HARMONi-A研究显然还是基于中国市场的，以打败化疗方案、实现上市为初始目标。来自威廉的评判是以出海为标准的。因此，如果想要出海，康方还需要做更多准备。研究者张力教授表示，“该试验正在全球扩大，并将在北美和欧洲招募患者。”估计AK112闯关FDA的一幕要等到2027-2028年。

不过，康方能够站出来去和K药做头对头的比拼，退一步讲，总归是把中国的表现拿到了全球舞台展示，也算是为这个常年以欧美大厂为主的名利场里，注入了不少东方元素。

责任编辑：白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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