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

很难想象，上个世纪的医药职场人是怎么做一个项目的。他们没有微信群，甚至没有手机，当然也没有五花八门的电子会议系统。

如果要做一个专家学术研讨会，恐怕还要拿出纸笔来写流程，画时间节点，做人员的分工。

讲者幻灯片，还真的得写在幻灯片上，然后用幻灯机投影出来。进度更新的频率也不会太高，再紧急的事情，也得耐心等着信息一来一回的反馈和确认。

周末早上泡一杯茶，看下报纸上的一周要闻，也就算是了解了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的一切了。同事们此时此刻在干什么，老板们在干什么，竞争对手在干什么，whoknows，whocares，反倒是理直气壮坦坦荡荡的享受跟家人在一起的周末时光。

仔细看看现在呢？

一到周末，朋友圈里就是各种晒工作。如果你连续几个周末不发个加班开会，出差，做项目的朋友圈，你都会被质疑是不是被公司开除了。周末不仅要加班，而且要大加特加，要熬大夜，要赶早班机，要风尘仆仆，要废寝忘食。

新药上市，准入谈判，疾病科普，专家讲座，复杂病例，手术直播，这就是一个医药人每天打开朋友圈看到最多的内容。一个项目数个群，老板汇报群，现场执行群，照片分享群，专家讲者群。信息更新的及时性不知道比从前高了多少倍。当然，你的生活和工作也被不断响起的手机铃声模糊的界限。仔细想想，你有多久没有过过一个完整的，没有焦虑感，愧疚感的周末了？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即使睡觉也不敢关掉手机了呢？

效率是好事，人类天生具有不断追逐效率提升的本性。可这也是一条没有尽头的不归路。手机的迅速普及和互联网技术的日新月异，让身处其中的人，像是被裹进了一张不断扩张又不断收紧的网。我们不满足于一个月只能筹划一个会，我们要一天开一个会，甚至一天开好几个会。我们不满足于去趟北京，去趟上海，要坐上两天两夜的火车，我们要一天去好几个城市，马不停蹄。

我们什么都要秒回，秒答，秒反馈。时间好像我们人为的抻长再抻长，刻度被我们划得越来越细。甚至你在奔跑去会议室，去医院，去手术室，去机场，去停车场的路上，都能听见秒针的声响。那是冲锋陷阵的号角，是很多当代医药职场人的信仰。他们相信，只要快一点，再快一点，就一定能比别人提前到达某个地方。他们倒不一定在乎那个地方，他们在乎比别人提前。那是人生全部意义的所在。

最近有很多关于“内卷”和“躺平”的对立讨论。且不论这场争论发起的源头和初衷，只是在想，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和这个社会已经一起变得这么僵硬了。人们会说，有进取心难道不好吗？为什么要窝窝囊囊浑浑噩噩一辈子？好日子是奋斗出来的。

其实我们根本不是在讨论是不是应该有进取心这件事。而是在讨论，现代社会的每个人，我们究竟还有没有坦诚自己只想做一个普通人，选择过一个普通人生的权利，我们还能不能在全社会都宣扬"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时候，还可以心平气和的跟孩子们聊聊“知足常乐”的美妙。他们的课本上，不会连这个成语都已经从考试大纲里，划掉了吧。

我们除了紧绷，除了削尖脑袋往上钻，是不是还有更为松弛更为本真的人生选项？我们敢承认和接受自己的平庸，和失败吗？

难道我们在职场上见得少了？看履历光鲜亮丽，看人一塌糊涂。他们缺乏真实的鲜活的细节，汲汲营营一生，只为在简历上添加一排漂亮的数字，然后僵硬空洞的周而复始。跟他合作，强势固执且荒谬。跟他做朋友，无趣沉闷又尴尬。

慢慢来，比较快。我始终相信求而不得则缓，欲速则不达。我们仅此一生，冷暖自知。

责任编辑：八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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